中国政府会遵守入关的承诺吗?

林思云


 11月16日,中美两国终于达成关于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(WTO)的协议,使 中国历时13年的漫长“入关”申请划上了句号。从表面上看,这次中国政府在入 关的条件上对美国作出了许多让步,好象中国是谈判的输家。但如果仔细分析一下 就会发现,中国政府所承诺的让步条款,几乎完全是没有具体内容的空头支票,中 国政府其实才是事实上的大赢家。

 只要认真地考查一下中国政府的几个最主要让步条款,就可以发现中国的所谓“让 步”,其实不过是“骗骗美国人”而已。

 条款之一:中国的整体关税水平从22%削减到17%。

 这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条款,并没有具体规定哪种产品要下降百分之多少。中国政府 可以将一些进口量很少但关税较高的产品大幅度降税,而进口量大的产品几乎不降 税,很容易使总的下降平均值达到指标。另外中国政府还可以在表面上把关税降低, 实际上再制定一套不公开的限制进口政策,完全可以达到与高关税同样的效果。对 于中国这样的“人治”国家来说,“糊弄法律”是非常得心应手的,摆弄数字游戏 更是中国人的拿手好戏。

 条款之二:在2006年以前,中国将汽车进口关税从目前的80%以上,下降到25%。

 这是一个非常具体的条款,但由于有一个6年的缓冲期,中国政府可以轻而易举地 对付这个条款。从2000年到2006年,中国政府并不会大幅度地下降汽车关税。到 2006年期限到期时,中国政府仍然可以以中国汽车市场的开放条件尚未成熟为由, 向世贸组织申请将80%以上的汽车进口关税再延长五年。到那时美国想不同意也 不行了,因为中国已经入关,总不能因此把中国开除出去。

 不少人担心如果中国的汽车进口关税下降到25%,将导致中国汽车工业的全军覆 没。这种担心其实是完全多余的,中国政府从来就没有打算真的把汽车进口关税下 降到25%,因为这样无疑会导致中国汽车工业的全军覆没。中国政府答应6年后 把汽车进口关税降低到25%不过是一个权宜之计,先入了关再说。入关后降税的 主动权就掌握在中国人手里了,恐怕到2010年中国的汽车关税也不会降到50%以 下。一些西方分析家还真以为中国政府要向西方全面开放汽车市场,可谓太过天真 了。

 条款之三:允许外国银行在中国开办业务,并在2年后可以经营人民币业务,5年 后可以对中国老百姓提供个人服务。

 这其实是一个没有现实意义的条款。如果外国银行会向中国的国有企业提供人民币 贷款那真是中国政府求之不得的,因为国有企业都是“赖帐”的能手,借给国有企 业的钱基本上不要指望还能收回来。白给外国银行一个开办人民币业务的自由他们 也不敢用,中国政府完全不需要担心外国银行会真的会涉足中国的人民币业务,除 非那些想倒闭关门的银行。

 但外国银行对中国老百姓提供人民币的个人服务,可是一件真正要命的事,但有一 个5年的缓冲期可以使中国政府轻而易举地化解这个难题。如果中国的老百姓可以 自由地向外国银行存款,人们就会把在中国银行里的存款纷纷存入外国银行,中国 的官方银行将会在三个月之内倒闭,共产党政权本身也要濒临垮台的危险。这次中 国政府虽然同意在5年后外国银行可以对中国老百姓提供个人服务,但到时候肯定 会以时机仍不成熟为由,要求继续延长提供个人服务的缓冲期。如果我们设身处地 的替共产党政权的安危想一下就会理解,只要共产党在台上,中国的老百姓就不要 指望会有向外国银行存款的自由。

 这次中国政府用几个表面上的象征性让步,就轻易得以入关,可以说是中国政府在 外交上的一大胜利。在外交上玩滑头、搞诡计方面,西方人“玩”不过东方人。美 国为了解决对日本的巨额贸易赤字,多次施加压力要求日本签订了很多开放市场的 条约。日本每次唯唯诺诺地接受了美国的条件,看上去日本在每次谈判中都是输家。 但不久美国人就发现又上当了,日本才是真正的赢家。日本人只是在口头上全盘承 诺,实际上并不认真实施,日本的对美巨额贸易黑字反而有增无减。

 这次美国人指望用一些法律条文来对中国政府进行限制,也完全是一厢情愿的痴 想。中国从历史上就一直不是一个法制国家,法律在中国不过是一种形式,并没有 真正的约束力,也没有人去认真遵守。连中国的最高法律――宪法都如同一纸空文, 美国的这几个条款又怎么能约束得了中国人?这次和美国达成的协议中,中国的让 步不过是作个样子,先混入“关”再说。以后我不遵守协定,你也没有办法,总不 能再把中国开除出“关”吧。

 从另一方面看,中国政府从“入关”中得到的好处是明显的。在政治上,中国入关 后,世贸组织的一百多个成员都将给中国以最惠国待遇,免除了中国在最惠国待遇 问题上遭到美国一年一度的非难,使美国的反华势力又少了一张“制裁”中国的牌。 在经济上,入关将有利于扩大中国的出口,对中国的经济发展将起促进作用。中国 以口头上的象征性让步,换取到巨大的实利,说明中国政府已开始从追求虚面子的 “面子外交”,转变为追求实际利益的“实利外交”,可谓一大进步。

 当然美国人也留了一手。为了防止中国人“只说不做”和“秋后不认帐”,美国特 别在条约中增加了一条:“在十五年内,美国有权在世贸组织条款之外增加保护条 款,以限制中国对美国的过分进口”。此外美国对中国纺织品实行的配额限定制度, 也要到2009年才废止。如果在这以前中国不兑现其承诺,美国也不会废除对中国 纺织品实行的歧视性配额制度。虽然美国留了一个杀手锏,但在中国入关后,这种 杀手锏的作用也很有限。

 中国入关后,中国的市场虽然会比以前开放一些,但开放的程度肯定会很有限,不 会象一些人所担心的那样过分开放。中国政府不会认真实施入关时许下的承诺,在 大多数情况下不过是作作样子,中国的经济不会因入关而遭到太大的影响。 虽然中国政府的这种以空头承诺混入“关”的行为不太光彩,但这也不能完全责怪 中国,因为美国的条件也太“酷”了一些。美国要中国把汽车进口关税降低到25%, 明摆着就是要让中国的汽车工业全军覆没;要外国银行在中国直接经营个人业务, 明摆着就是要让中国的银行破产关门。但不同意美国的苛刻条件,中国就不能入关, 因此使出这种“小人”手段混骗入关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
1999年11月16日写于日本